钥匙

从砖头下,我翻出那串古铜色的钥匙。

夕阳未落,晚风未起,我坐在门槛上,凝神看着磨平了表面的钥匙,夕阳的余晖给它镀上了层金色,我似又触及了那抹熟悉的温度,仿佛又看见了裹着红色头巾、腰间挂着一长串“叮叮咚咚”钥匙的爹爹。他摇着扇,与我同坐在这儿,讲述钥匙上记录的故事。

那时,幼小的我喜欢到处玩耍,跑得大汗淋漓。但我只要听到那串钥匙的声响,便会迈开小短腿奔向门口,投入爹爹的怀抱。那是我们的暗号。爹爹肯定摇着那串钥匙,来接我回家。走在路上,我总是一只手把玩着那串钥匙,细数上面清晰可见的纹路,另一只手则被那宽厚的手握住。爹爹会对我说:“幺儿,你就像这把被我系在裤腰上的钥匙,怎么都丢不了!”

再看向手中那串钥匙,眼眶尽湿。印象中纹路分明的钥匙,已被摩望出光泽。不知多少次,爹爹也如我现在这般,不住地摩望它,回味着那些记忆。

仿佛又看到那个夏天,坐在回来的车中,我正无所事事地看向远处的田野。忽然,在临近村口处,我看见了一位裹着红色头巾的老人。是爹爹!我兴奋地将身子探出去,拼命地挥手。爹爹似也看见了我,他本变曲的腰一下子挺直了。我看见爹爹的手举起了一串钥匙,那清脆的声响又一次回荡在耳畔。

没待几天,我要走了。临走时,爹爹悄悄地在我耳边说:“幺儿,我把钥匙给你。”我看爹爹略显焦虑的脸庞,不觉诧异,忙推托:“不用了,我不是您裤腰上的钥匙吗?您看见它就当看见了我了。”“那我放门口砖头下了?”“好,好。”我满口答应着,潸然泪下。

夕阳已落,昔人已逝。未曾想,自己有一天会真从砖头下拾起钥匙。未曾想,爹爹的身影会就此消失在夕阳里。原来时间已在日渐平滑的齿纹中悄然逝去。相聚的情形仍历历在目,但爹爹的身影却只存在我的记忆里……(黑龙江分公司? 周邦兴)